本帖最后由 一船星辉 于 2017-5-14 19:21 编辑
文\一川星辉
上班经过几家花店，橱窗里满是各色的康乃馨，娇艳的花儿提醒路人：母亲节要到了。 在我二十岁以前，这个舶来的节日是不曾听说过的。及至知道，每年的这天又很少在家，加上俗事纷杂，记起的时候，打个电话问候一声，多半时节电话也是落下了的。母亲节，还真没有走心地对待过。
节日是忽略了，对母亲的挂念却不曾间断，此刻我又想起了远在上海的母亲。
五十多年前,母亲跟父亲通过媒人牵线结缘。我的祖父早年为生活所迫远走高丽，祖母拉扯着大小三个孩子在旧时的大家族里生活，其困顿窘迫可想而知。两年后生性懦弱的祖母不堪重负服毒自尽，时年父亲只有三岁。在她未曾谋面的小儿媳——我的母亲看来，婆婆的行为永远难以理喻：孩子在，希望就在，任何苦难都不能成为一个母亲舍弃孩子的理由。父亲十七岁应征入伍，非常年代，别人家提心吊胆的事情竟令年少的他欣喜若狂。于父亲，这是改变命运的难得机会。母亲之所以选择了军转后的父亲，我想她唯一看重的是父亲的品性吧，在诸如财富、地位这些外在条件面前，她是没有动过半点心思的，父亲的家境也实在没什么可想。我们的家就是在这样一穷二白的情形下,靠着父母的精细打算与勤勉劳作建立起来的，片砖半瓦、细针长线都书写着母亲的坚韧和执着。
常听父亲念叨：三年大旱期间，他的很多同事因为担心留在乡下的家中老小，纷纷辞去公职，放弃前程，返乡务农。父亲当时也多有此意，可母亲的坚决反对打消了他的念头：“我能挑能担，却不能看着你窝在这穷乡僻壤里虚度余生。”母亲当时宁肯自己一人把苦头吃尽，也不愿意看到父亲因为家庭的拖累而放弃得之不易的工作岗位。也就这样，父亲安心地留在了上海，靠他微薄的学识和不懈的努力，最终在所处的部门做到了主管。我很佩服母亲的决断，一个女人家有如此的心胸和视野，是难能可贵的。回头看去，我们姐弟在求学、择业、人生起伏错落的各个岔口，何尝不是母亲陪我们一道做出了正确的抉择。
在母亲言传身教的诸多人生哲理中，有一条是放之四海皆准的：做人一定要自爱，自爱者人皆爱之。这信条在两个姐姐的身上落实得尤为严格、彻底。刚改革开放那阵，港台那边传来的流行乐风一度击溃人们的耳膜，能哼唱几段关乎情爱的靡靡之音是值得显摆的时髦事情。坊间流传的张帝的那些对答口水歌，诸如《窗前明月光》、《安平追想曲》......即便现在看来，词意曲风多少也有些“泛黄”，轻佻而不稳重。母亲是严禁我们跟风的，放学路上不经意的模仿，母亲知道后都会加以严厉的斥责。在她看来，流于低俗便是自轻自贱的开始。正是从这些点滴小事中，我们领悟了做人最可贵的是拥有人格的尊严。两个姐姐长大后，为人行事通情达理，物质、精神上都不依附他人。嫁人后，她们亦因做足为人妻母的本分而博得夫家上下的一致认可。工作生活中我们都能自觉抵御习气流俗的侵扰，凡事尽量做到遵循内心、无碍他人，想来亦是拜母亲的家教所赐吧。
作为家中的唯一男孩,况且又是老幺，小时候我很难理解母亲的一些做法：那时在我们生活的闭塞乡村，别人家的男孩子是要娇贵过女孩子老多的，好吃好穿都尽让着男孩子，可这一套在我们家根本行不通。大姐上中学那会要带干粮，母亲总是把暄软细白的馒头留给她，在家的人一律吃摻了麸面的那份。干活时母亲却总让我冲在前头，要求我作为男子汉要体恤两个姐姐。如今想来母亲定是因为自己在大家庭中作为女孩，童年遭受过轻视，人生才华未能得以施展，从而对男尊女卑的陈规陋习深恶痛绝。她给我们灌输的男女平等思想要早过周围的任何家庭，至今仍深深地影响着我们。
母亲的恩泽不会因为一个舶来的节日而有所增减，但我还是很感谢Uncle Sam睿智地给一个寻常的日子贴上了温馨的标签。就算仅仅这一天，我们每个人都能深刻地感悟母亲的仁爱，世间也会多一份祥和，多一份感恩。
正感叹着，迎面一对母子姗姗行来，一大把艳烈的康乃馨把母亲的脸映得红红的。他们侃侃而谈，间或的笑声点染了城市，在五月清晨的薄雾里漾得好远好远......
2009年5月7日
| 
发表于 2017-5-14 19:19:15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