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星星的别墅
满天的星宿在无垠的夜空中眨着眼睛。元旦的夜,儿子躺在我的臂弯里,从天花板上的一扇破窗子向外望着。
“天上有多少星星呀,它们也有家吗?”
“有。它们晚上也要回家,亮起灯,吃团圆饭。”
“妈,---星星有没屋子住的,跟我们一样?”
我沉默了一会,一股酸楚涌上心头。“有---,那是流星”。
元旦夜与儿子的对话,深深刺激着我和丈夫。一定在这个陌生的城市,为孩子买一所大房子,给孩子一个温暖的家。
在家乡,我下岗了,丈夫也辞了职。我们决定一起到这个一线城市闯一闯,为了儿子,也为了自己。
繁华的大城市,也如茫茫的银河,在闪烁的名宿下还有更多的朴实无华、勤奋的点点小星。我落到一个高档小区里当清洁站管理员,每天有早晨、下午、半夜三次给清洁车装车、清库的活。爱人,凭着一纸大专文凭找到了一家手机电子装配厂工作。我们一家三口,也就委身住在清洁站的一间小屋里。每晚,撒娇的孩子和我挤在一张床上进入梦乡,而丈夫用木板铺在地上睡。在中国这个最大城市的小区里,甜蜜、温暖书写下我们这个寄托在杂物间里的安稳、幸福的家庭。
这个城市从陌生到熟悉,转眼三年过去了,孩子该上学了。我和丈夫发起愁来,孩子没有这个城市户口,旁边有一所重点小学,不过孩子进校要交5万元赞助费。实在没有办法,我和丈夫商量,送自己的儿子上了一所城乡结合部接收打工子弟的普通小学。
“妈妈,老师问我,家住哪,我怎么说?” 上学第一天,儿子背起新书包突然问我。我一愣。的确,垃圾收集站没有门牌号码,因为这只是值班人休息的地方,现在住上了一家人。这怎么是家呢?丈夫后来说,看到我们娘俩上学的背影哭了。孩子需要家,一个有自己房子的、温暖的家,而我们像流星,没有这个条件。
父母最大的追求和奢望是什么,是给孩子以平等的权力,和心底的尊严。我们决定努力挣钱,一定给孩子一个像样、完整的家。不久,我又承包了一个煎饼摊,在车站旁卖起了山东煎饼夹鸡蛋或香肠,每个煎饼,能赚一半的利润。丈夫也兼职做起了休息日推销手机的工作。
儿子很懂事,自上学没给家里找过麻烦,老师也好象懂我们的心理,也没有家访过,只是在考试前带回几次学校的通知。
刚上学那会儿,儿子回来总叫一声“妈---”然后找吃的。后来,看到我不在,饿了也就自己用电饭锅蒸饭。我们回来晚,就自己先吃了早早地睡了。在儿子的支持下,我能够安心地挣着两份工钱。丈夫两年后靠勤奋,也当上了小组长,工资涨了好几百块呢。
十月的一天,学校捎信来说要开家长会。我由于脱不开身,又怕影响孩子,委托了一位小杂货店的大姐去当“妈妈”签个到,当听客。大姐去学校不到一个时辰打来电话,说儿子在全学校作文比赛中获得第一名,上了光荣榜。作文的题目是《我的梦》。听说,老师还要让孩子在家长会上当着所有大人的面朗读呢。《我的梦》?我想到,儿子的作文一定是与房有关。
我忙不迭地把手在围巾上擦一擦,把煎饼摊推到一边,自己骑车奔向儿子的学校。
教室里挤满了人,我从后边的缝隙中,看到有点卷边掉色的小蓝T恤衫, ---那是儿子瘦弱的小身板,正站在教室的前面。
“在这个城市我们没有家,可我们很幸福,我不羡慕别人的豪华的楼房或别墅,我家虽然住在垃圾站,但妈妈爸爸,每次上学都像用眼神鼓励我:‘孩子,努力呀,要给家庭增光。’我的爸爸、妈妈是最可爱的人,他们勤劳、善良,为了兑现一个承诺,妈妈做了两份工,干男人干的活,我真想对妈妈说,休息一会吧,妈---!”
“妈妈三年没买过一件新衣,爸爸……”儿子大声朗读着作文,“我有一个梦,我努力学习,等我长大了,要成一名建筑师,给像我的爸爸、妈妈一样没有房子的人,一个温暖的家……,让“星星”不在流浪。”
孩子的作文说我家住在垃圾站我有点难为情,但听着儿子充满自信和幸福感的朗读,我的眼泪,一串串地流了下来。家长们交头接耳起来,前边的几位大叔眼里也噙满了泪花。
三年过去了,又一个三年过去了。我们在这个大城市里终于买了个一居室,我也离开了垃圾站,专心经营起一个杂货店。家庭在这个城市安顿下来,儿子也以优秀的成绩被保送到一所重点中学。眼看孩子就要高考了,这时愁云又笼罩着这个流星一样命运的家庭。由于我们的户口不在这个城市,孩子只能回到原籍参加高考。
我又想起了儿子小时看着破窗子向外张望时的问话。
“天上有多少星星呀,它们也有家吗?”
“妈,---星星有没屋子住的,跟我们一样?”
“流星”,何时才能停息?下半夜满天的星宿在无垠的夜空中眨着眼睛,我久久不能入睡。而东方的一颗星开始放亮了,这是启明星,那也是家乡的方向。我跟丈夫商量,回归家乡吧,树长再高,也是家乡最亲,那里才会有自己最完整、最温暖的窝儿。
家,一个稳定的,虽然不大,但如若别墅般,最温暖,最安心的家,那是我们的理想,也是孩子的理想。
下图是我们夫妻在城里买的一居。虽然小,可这里有家的温暖。不过,真正的家位置,还是我们威海。我们要回归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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